云祈蔫儿坏

全职叶吹,薛萌萌保护协会,只狼毕业优秀打铁匠。
擅长写流水账。

请亲切地称呼我:老云头

封面写手:烟府琪少

【24h七夕|燃晚】丧尸中出了个叛徒(上)

—【07:00】—

*末世重生无异能。

*没能一发完,因为太长了怕读者姥爷读昏过去,分两篇发…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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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末世四十八年。

丧尸围城,将人类圈养了起来。

末世四十九年。

人类最后的基地被攻破,墨燃坠在后头,光明正大重回了故土。

 

背后是满地碎肉尸块与搏命相争的战友,楚晚宁披着被血色污秽浸透的军装,扶着墙一点一点挪动脚步。他的脸色苍白泛着青灰,一双凤眸有些涣散,连那对凌厉剑眉在这关头也失了戾气,只向内蹙成个化不开的结。

提着一口气,楚晚宁走到目的地时已然摇摇欲坠,只能用肩头抵在墙上按开了门边的密码盘,手指垂落,在按键上留下长长的血痕。

门内是一台仪器,自动门却在要闭合的瞬间被一只惨白修长的指骨抵住。

另一只手也伸了进来,呈爪状用力。

金属的门板很快变了形,机械门被违背指令地强硬从中掰开,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

“楚教官,找到你了。”

“你的战友还在外面厮杀,你护着的人类很快就要死绝,哈,楚晚宁,你居然想一个人逃了。”

说话间,那只冰凉的手掌已经从身后掐上了人类的脆弱脖颈,楚晚宁无力抵抗,被反扣进一个坚硬冰凉的怀抱。

“你所谓的大义呢?”

凑在耳边的音量被刻意压低,藏着森寒恨意。

就算是在拼杀中早没了气力,就算此刻被扼住了喉咙,楚晚宁的背脊仍挺得笔直,只痛苦地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名字:

“墨燃……”

“……”

像是失了兴趣,墨燃将手上的人如对待脏东西般甩到了一旁,转而去端详眼前正在运行的巨大仪器。

“我听说了,你们的最后手段。”

“是什么……哦,回溯时间。”

“告诉我,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墙边的人呕出口血便不再动了,一向凌厉的凤眸此刻无神半颌着,眼珠都未转动分毫。

“是让你回到过去解决丧尸病毒的源头?还是……回去杀了我?”

墨燃享受这样击垮楚晚宁的感觉,那个从来高高在上的人类的希望,那个毫不留情站到自己对立面的人,最终也满身血污趴伏在了自己的脚边,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喂,”许久未得到答复,耐心告罄的丧尸王转身狠踢楚晚宁的肩膀,“哑巴了?”

那人却连声痛哼也无。

墨燃蹲下来将楚晚宁的身体粗暴地翻了个个儿,叫他面朝上露出脸来,那张熟悉脸庞上遍布青白的尸斑,叫墨燃呼吸都为之一滞。

“楚晚宁?”墨燃轻轻唤了声翻开这人捂住腹部的手,那里赫然是一大块被丧尸撕咬的伤口。

仇敌将死,墨燃却打心底里慌了神,丧尸王不解,但这的的确确不是他所希望的结局。

“你的抗毒剂呢?!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这基地的每一名士兵都在心口处的暗袋里存了一管针剂,楚晚宁作为人类核心不可能没有,墨燃撕开身下人的上衣便看到了那管暗红的试剂。

松了口气便按出针管往楚晚宁伤口的位置戳。

他与楚晚宁挨得极近,以至于被人突然发难时还来不及反应。

拿着针剂的手被按住穴道翻转了手腕,针管向上,带着冰凉的液体猛然间刺入墨燃的皮肤。

那液体钻入血管,竟给腐败失温了太久的心脏带去一股灼烧的炙热。

墨燃的脸色难看极了,又是这个人的算计,拿自己命来算计!

胸前的温度像是要喷薄而出,与之相随的还有愤怒和绝望。

“楚!晚!宁!”

满城的走尸在同一时间随他们的王一起被激怒,却又在下一秒忽然失去了动作,如同散了架的骨架子被绝望的士兵拍倒在地。

丧尸王的力量失效了。

这是专为他准备的药剂,一管入体的墨燃竟蹲也蹲不稳,摇晃两下径直栽倒在了楚晚宁的身上。

针管从手中滑落,楚晚宁再没了力气,尸僵的脸上扯出了个难看的弧度。

他很久没有笑过了,此刻只想对着墨燃笑一笑。

奈何墨燃并不领情:“好,好,好!楚晚宁……你又赢了。”

他讽笑,笑楚晚宁连自己对他的最后一点情份都要算计,笑自己刚才竟会一时心软,笑这人机关算尽也无用,丧尸王不会死,人类的城池却破了,楚晚宁一个人赢了有什么用,人类还是输了。

“墨燃……”

楚晚宁的声音不大,还带着僵硬声带的赫赫声,他躺在地上,趁着墨燃也还动弹不得,缓缓开口。

“我没有想过…要杀你……”

他断断续续、一字一句将人类的计划告知给自己曾经的学生,好像他不是和人类基地有血海深仇的丧尸王那般,说着关乎人类未来的嘱托。

“……我把师昧…还给你。”

“你回去吧……这次…咳…做个人类……”

 

01.

墨燃是被清晨上工的环卫大妈用扫帚戳醒的,他躺在深秋的落叶堆里,灰头土脸、衣服上还带着凝结的血块,看起来活像是被抛尸在了大马路上。

见惯了世面的环卫大妈倒觉得这怕不是个半夜喝酒闹事,结果躺这儿了的小混混,边戳还边问:

“崽儿,你在这儿做哈子嘛?”

“……”

这人类是活得不耐烦了?

墨燃眼中攒着凶光,一手狠狠钳住了那根,敢不停往他身上戳的扫帚柄。

捏。

捏不碎…

墨·前丧尸王·燃眨眼与那环卫工人对视片刻,摸着自己胸膛里的心跳一咕噜爬了起来。

而后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嘿?跑嫩个快咋子也,遇到鬼了迈?”

 

在末世里活了近五十年,人类最大的敌人丧尸王代替楚晚宁,回到了丧尸病毒还未爆发的那一年。

原本在这时间里的警校生墨燃就这么没了踪影,重活一遭的丧尸王取而代之。

楚晚宁最后的嘱托墨燃没太听懂也不大在意,他只知道那人告诉他,要保护好师昧,师昧是破解末世的关键。

不用别人说他这次也会保护好师昧,倒是遂了楚晚宁的愿了。

 

“墨燃,站住。”

楚晚宁的样貌比起五十年后略显年轻,表情倒是一样的严肃刻板。

他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扣分的小本本,边朝墨燃走了过来。

“夜不归宿,五十个俯卧撑先做。”

墨燃没动弹,就瞪着眼前和他作对几十年的人类不吭声,上辈子楚晚宁在他怀里凉透,现下猛一相见还有些不真实,眼神也不由自主带上了些收不住的贪婪。

“?”楚晚宁在他那本子上记完,见墨燃还没动作,抬腿就朝他的膝盖横扫过去。

谁知墨燃非但不躲,还矮身格挡住了这一下。

那眼睛里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服从和尊敬,满满的都是肆意的打量。

这表现在楚晚宁看来就成了挑衅,他拧眉将本子和笔都放回口袋,也后撤一步朝墨燃招手,“来。”

心领神会,这两人在清晨宿舍的走廊上打了起来。

 

“唉卧槽居然还有人敢跟楚教官切磋,这不找打吗?”

“那谁啊?大清早的找抽。”

“哎哎哎,那个是墨燃啊,那小子不是最怕楚教官的吗,今天转性了?”

走廊边宿舍的人探头探脑地议论,走廊上墨燃和楚晚宁有来有往。

楚晚宁也觉得墨燃今天不对劲,连带着出拳扫腿间都有股野兽出笼般不留余地的速度和狠劲儿。

“顾头不顾腚。”楚晚宁评价。

他不再一味拆招,侧身让过一拳,扭头挽手,钳住手腕将墨燃的胳膊锁到了身后,再一提膝,还意图挣扎的人就被擒拿着压在了墙上。

原想再教训几句,楚晚宁的鼻间却隐约闻到股血腥味,“你受伤了?”

墨燃让人扭着胳膊,背对楚晚宁的脸色不好,他当丧尸皮糙肉厚了那么多年,这会儿竟还单挑不过一个五十年前的人,自觉有些丢人,全赖楚晚宁死前的那一针管邪乎药剂,闷闷回,“没有。”

楚晚宁放开桎梏,伸手撩了墨燃的衣服起来。

他穿的单薄,衣料下头是有些苍白的皮肤,腰际的肌肉紧致匀称,也不见什么伤口。

疑惑转眼和墨燃诡异的眼神对视上,楚晚宁略不自然的放开了手底下的衣料,捻了捻手指,一张脸上绷得更紧,“哪儿来的血?”

墨燃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拉拉衣服胡乱应了声“别人的。”

上辈子楚晚宁身上蹭来的,可不就是别人的血吗。

楚晚宁眼色不善。

“夜不归宿,打架伤人。”

“两百个俯卧撑。”

“完后自己去写八百字检讨交代清楚,别等我去查。”

墨燃:“……别啊楚教官。”

这一天,被一针剂打回原型的丧尸王又想起了学生时代被楚教官支配的恐惧。

 

02.

墨燃:“师昧,末世就要来了,跟我走吧。”

师昧:“好好好,是要大洪水了还是外星人要占领地球了?”

墨燃:“丧尸啊!生化危机行尸走肉看过没!”

师昧:“哦!原来是丧尸啊!”

 

师昧端着铁餐盘,挑了埋头吃饭的薛蒙对面坐下,身边跟着像八百年没见过他一样喋喋不休的墨燃。

“他们说了我还不信,墨燃你真大清早被教官打坏了脑壳?”薛蒙翘了个二郎腿,一抹嘴用胳膊撑上餐桌,“快说,昨晚干什么去了?”

“……”墨燃把餐盘放到了桌上,板起脸来压低了声音跟他俩严肃道,“我没开玩笑,你们就当是预言不行吗?”

师昧嘴里的海带丝儿差点没给喷出来,从兜里掏了张纸擦嘴。

“得,预言家,我还是个狼人呢。”薛蒙翻白眼,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师昧掩嘴一笑,岔开话题给墨燃挽尊:“听说我们薛少爷这几天被家里介绍订婚对象了,预言里薛蒙有女朋友了吗?”

“……”

看到薛蒙那双瞪过来的明亮眸子墨燃就喉头一哽,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怎么说?

上辈子我特地亲手把你弄死了,死后尸身还被做成了个丧尸大前锋。

然而送死一样来给你报仇的人是两个男人?

想起伴在身边那张薛蒙腐烂的脸,墨燃摸了摸自己的良心。

他当时竟就因为“身边全是些又丑又脏的腐烂尸体,想找个眼熟的放在身边”,这样的理由对薛蒙下了手,甚至两军对峙还派出来刺激楚晚宁。

丧尸王觉得自己刚变回人类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墨燃?”师昧用胳膊碰了碰他。

“嗯?哦。”

墨燃回神,学着年轻时的样子扯扯嘴角。

“…薛蒙这辈子估计是拉不到女孩子小手了,搞基比较有前途。”

“狗东西你他娘的咒老子呢?!”

薛蒙“咣”一巴掌拍在了食堂长条的餐桌上。

长桌的另一头,梅家两兄弟面前的餐盘被这一巴掌拍得跳了跳,转头过来瞧这边闹出来的动静。

 

03.

末世前的日子很好,没有兵荒马乱妻离子散,也没有饿殍遍地道德沦丧。

和平时代的小伙伴不相信墨燃的鬼话,开始日渐敷衍。

墨燃改变了策略。

“喂,薛大少,下午对抗训练输了帮我做件事。”

“狗东西你以为我会怕你?!”

然后薛蒙被小伙伴按进了沙地里摩擦了一个下午。

“你他娘的是不是背着老子找楚教官开小灶了?!老子不服!!”

 

事后在某日例行查寝时,楚晚宁顺着露出一角的包装袋没收了墨燃一衣柜的饼干火腿肠。

那还是薛蒙花钱买的。

“你平时在食堂吃不饱?”

楚晚宁对学生和手底下的兵称得上关心。

“几个月后会有大事发生,我屯点吃的…”墨燃将目光从办公室边那堆干粮上移开,截下了话头。

他们之间相互防备了五十年,这实话听在楚晚宁耳朵里大概是个很烂的借口,只是墨燃不想说谎,在后头开玩笑般补上一句,“不信算了,当我没说。”

作为学生他现在对待教官的态度说不上好,但马上就要毕业,墨燃懒得虚与委蛇。

楚晚宁眯眼觑着面前的学生,三年来墨燃对他从没用过这种轻慢的态度。

但他当是上次自己的拒绝叫这人生了气,也不训他了,垂下眼睫放柔语调:“那我给你收着,‘大事’发生了来取。”

墨燃没当回事,只觉得楚晚宁是在嘲讽他。

 

丧尸王不是个细心的,大概也是时日久了很多东西也记不清了,他忘了自己以前到底是怎么和楚晚宁相处,也不记得丧尸具体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但他确定事件爆发就在第二年春天。

病毒在真正爆发前其实还有几起奇怪的伤人事件作为开端,因为那时正好他们几个从警校毕业分配进大队,这才让他有了些许印象。

 

“阿燃?你这次春节不留校吗?”

师昧见墨燃收拾背包的时候还有些诧异。

往常他们巴蜀本地学生春节回家,墨燃因为早年就没了父母,又不乐意跟薛蒙回家,加之喜欢黏着楚教官跑,楚教官不回家他就待学校里跟着加练,楚教官回家墨燃也能屁颠颠跟回去,美名其曰楚教官家里冷冷清清的就一个人,他得去给教官做个伴儿。

这些个天里也常有人问墨燃,最近怎么不去找楚教官了?墨燃一一敷衍过去,却还是纳闷问出了口,“我以前就这么爱黏他吗?”

师昧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墨燃不能想象追着楚晚宁跑该是怎么个熊样,他很好奇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爱巴巴的往这种铁石心肠的人跟前凑?

“这样硬凑上去,楚教官早就该嫌我烦了吧。”

他将问句问成了个陈述,笃定楚晚宁该是早就看他不顺眼的。

旁边的薛蒙也说,是啊,我们看着都烦,人家楚教官肯定早烦你了。

墨燃被这一附和倒不是滋味了起来,啧一声不理他。

往年见墨燃要缠着楚老师献殷勤,薛蒙就只是吃味,这次看到这人不缠了,还没皮没脸要跟着师昧回家,薛蒙不知怎的更看不过眼了。

对着墨燃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不是你说我招人烦么?”墨燃不惯着他这少爷脾气。

薛蒙朝墨燃的背影挥拳头,觉得这人是临毕业就不装殷勤了,把楚晚宁对他的偏心都喂了狗。

想了想还是自个儿去邀请老师今年到家里过节算了。

“薛局长叫我去?”

薛正雍已经调任,楚晚宁还是习惯叫他局长,此刻听了有些狐疑,但还是先给薛蒙介绍了下办公室里那对双胞胎,“你父亲刚才打电话来让我转达,梅寒雪兄弟俩今年会跟你一起回去,我就不去了。”

看着一边的金发双胞胎齐齐转过头朝自己笑的模样,薛蒙顿时牙酸,连墨燃的小报告都忘了打。

 

楚晚宁这个春节没有回家。

他怕墨燃因为跟他闹别扭今年没地方去,自己偏偏又拉不下脸来主动去找这小子和好,只能坐在办公室里跟自个儿较劲。

其实之前那桩也不算什么大事,墨燃说自己是因为他才想要当警察,想让他答应回队里重新做他的刑警队长。

楚晚宁拒绝了。

现任的南宫局长在理念上跟他很合不来,上头也正安排他进特警部队带队。

“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当时的墨燃趴在桌上,一双黑眸自下而上眼巴巴瞧着自己,有些可怜,嘴上还没个把门的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惹得楚晚宁脸上一燥,着恼说着“不行。”就把人赶了出去,再后来就是清晨遇见夜不归宿的墨燃了。

现在楚晚宁后悔了,他不习惯这些天来墨燃的冷淡,想趁着过节带墨燃回家给他做顿饺子。

然而一直等到天黑,隔壁连的一个学生腼腆笑着给他送了碗饺子。

“墨学长吗?听说好像是跟师昧学长回家了。”

“啊…是吗,”楚晚宁将微烫的碗端在手上,垂下眼睑看着里头白白胖胖的饺子发怔,“谢谢你。”

 

04.

末世的时候,墨燃、师昧和薛蒙三个人里其实是墨燃先出了事。

他冲上去帮楚晚宁挡了一下,那只秃到露出头盖骨的丧尸就将上门牙磕在了他的小臂上。

然后楚晚宁大概是因为愧疚,或者是因为在末世初期还抱有期望,解救幸存民众的途中都坚持要把他带在身边。

但民众怕他,所以他被捆在车顶,锁在厕所浑浑噩噩度日。

墨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偶尔清醒偶尔发狂的,他只知道在师昧出事的时候他是醒着的。

 

“阿燃你吃菜,别客气,我去厨房帮我爸端个饺子。”

电视里热热闹闹放着春晚,师昧的眉眼弯起,红色的毛衣衬得他的皮肤格外的白,墨燃不由自主笑应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这次从末世里回来后见到师昧总觉得他格外的眉清目秀。

这么好的一个人,竟就被楚晚宁抛下,随着冲天的火光一起湮灭在了人世。

墨燃见师昧的身影拐进厨房,一直勾起的嘴角才垮了下来,正巧听到卫生间旁一个紧闭的房门被从里面狠狠撞了一下。

“咣。”

墨燃站了起来。

“咣。”

又是一下。

他绷起神经,放轻了脚步靠近。

“你在干什么?”

身后师昧父亲的声音突然响起,墨燃条件反射挺直了背脊。

“我去上个厕所。”

“……快去吧。”

 

晚上借宿在客房的墨燃还是给隔壁房间的师昧发了消息,问那门后面是什么。

师昧回的有些慢,他说那是他母亲,因为有精神方面的疾病父亲在有客人来的时候会让她一个人待在房里。

 

大年初一的早上,墨燃给师昧的父亲拜了年,收了红包还不忘关心一句。

“伯父,你这脸色是不是贫血?平时得补补铁啊。”

面色疲惫的男人怏怏看了他一眼便挥了挥手,撵他和师昧出门。

 

05.

除夕夜里楚晚宁做了一个梦。

梦里墨燃的小臂上有一个青黑的齿痕,那是人类的牙印。

破碎的时间仿佛过了几天又或是几个星期,那个伤口在眼前晃动,从溃烂流脓到腐烂发黑,炙烤过的匕首剜掉伤口,创口却也不见好转,重复着溃烂到腐败的过程,他无能为力。

楚晚宁的胸口发闷,他看到梦中的自己在自虐般将手臂划出血口,逼仄的空间里只有他和被绑缚在椅子上眼神涣散、面色青灰的墨燃。

血液滴答,对面的墨燃没了神志却还是抗拒挣扎着,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声,动作大到带翻了椅子,他狼狈地趴伏着,脸抵在地上动弹不得。

梦里的自己格外固执,无论墨燃如何哀求抗拒,执意将自己的手臂塞到了他的嘴边。

 

春节的假期过后新一届的招警考试也放了榜,警校的毕业生里不少人都为Gong安注入了新血。

薛蒙打死不到自家爸爸手底下做事,所以原本刑警队里的两个新人被操作成了三个,比其他部门都多了一个。

但局里没人关注,他们比较关心另一件事。

“楚队——”

“楚队呜呜呜呜呜我以为这辈子见不到您了!”

“太好了上头派下来那个走了居然是因为咱楚队回来了!!”

“啊那个就是楚队长吗好帅!”

刑警大队难得闹哄哄的。

楚晚宁和脸上堆笑的南宫局长并肩而立。

他身材颀长,过分隽秀的五官本让他显得像个文职人员,却又因为一双锋利的眉眼生生自带了两米八的气场,看过来时叫底下人都不自觉安静肃穆了起来。

南宫柳跟过来本是想着这位下属不会讲场面话,自己也能来嘱咐一番,这会儿倒觉多余。

将自己的警帽放在了办公桌上,楚晚宁的一双凤眸从底下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朝昔日的属下们郑重颔首:“我回来了。”

掌声雷动,有沉不住气的年轻小子憋红了脸使劲拍巴掌。

刚宣誓入伙的三个人站在角落,薛蒙作为楚教官的头号迷弟与有荣焉,连沉静些的师昧都笑着鼓掌,倒显得一旁出神的墨燃有些冷淡。

上辈子没这档子事,墨燃这也是第一次见到楚晚宁穿警服的样子,心里却像是有什么遗憾被填补,鼓胀得叫他有些移不开眼,最后直直与楚晚宁转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

楚晚宁一和这双黑沉沉的眸子对上就回想起月前墨燃的那句请求:“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因为一个不清不楚的梦推翻了原有的坚持,不让墨燃在眼皮子底下待着就不放心的楚晚宁莫名应了这句僭越的“为了我”,耳根微红,敛下眼睫看向别处。

 

那样的表情变化太过细微,要不是墨燃不错眼的瞧着都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不明白楚晚宁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就好像他也觉得自己有些疯魔,不然为什么会莫名其妙那么笃定,楚晚宁做出了和上辈子不同的决定,是为了他?

 

06.

这些天网上流传了一个视频,年轻小伙当街咬人,看影片里的样子是真的疯的不轻。

蜀地这边的派出所也接到了一起类似的报案,民警赶到的及时,那名发了疯的中年男子被制服、拘留了起来。

那人在被捕后却又表现正常,交了个罚款也就被家人领走了。

这事本只算得上是今日奇葩共赏,直到局里开始处理一起刑事案件。

那是个来自首说自己失手杀了妻子的男人,但同时辩称妻子疯了往他脖子上咬,撕下了一大块皮,他这才一时不小心将人推下了阳台,属于防卫过当。

那位妻子没有任何精神病史,这种已经有凶手定案的事本不会有什么波折,但在翻阅这位死者信息时,竟发现她是前几天那起中年男子咬人事件的受害者之一。

“楚队,会不会是什么狂犬病啊?”

墨燃他们随着另一小队从外头回来时正听他们谈及这事,楚晚宁吩咐要对那位死者进行尸检解剖。

要知道这关头一具被感染了的尸体比人还要危险,病毒虽在潜伏期,但谁也不知道一觉醒来整个警局的值班人员会不会都被咬了。

于是这晚蜀地警局被人鬼鬼祟祟拉了电闸,在重获光明时那具早就摔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已经被人从后脑又快准狠地补了一刀。

他才不是想要帮人类,只是怕警局里被感染会威胁到师昧罢了。

这样想着,第二天墨·前丧尸王还是找楚晚宁建议,让他注意发疯伤人事件的那些受害者和正被拘留的被死者咬掉了一块皮的丈夫。

“你有什么看法?”楚晚宁问。

上辈子做仇敌的时间太久,墨燃下意识的就将这个人摆在了互相算计的对立面上。

“我说了你会信吗?”

楚晚宁微愣,凤眸里难得带出些迷茫,“你会骗我吗?”

“……”那双眼睛里的信任太过理所当然,让墨燃恍惚意识到了末世前楚晚宁对他的毫不设防,不太习惯,他咳嗽一声跳过这个问题,“我猜这是一种具有传染性的神经性毒素,也许通过血液传播,所以那些受了伤的民众很可能在发病时将病毒传染给更多的人。”

“嗯,有这种可能,但在法医那边出结果之前我们没有那么多警力去分散隔离他们……”几乎是瞬间就接受了墨燃的说法,楚晚宁拧眉沉吟半晌才抬头认真与他对视,“墨燃,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墨燃扛不住楚晚宁的敏锐,只得移开目光半开玩笑般道,“我说这是电影里那样的丧尸病毒你信不信?现在它们还在潜伏期,如果这次的事件没有控制住,很快全国乃至全球都会沦陷,你信吗?”

他说着又忍不住挑衅般去看楚晚宁的眼睛,想去看他眼里的不信任和怀疑,却只发现对方满脸的肃然和认真。

“楚晚宁,你真信啊?!”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原本认为不会有人相信的事被人全盘接受,墨燃仿佛被踩了尾巴般恼怒退远了一步,“你神经病吗?!我说什么你都信?”

“所以你骗我了吗?”只是对自己学生的出言不逊皱起眉,楚晚宁的手指敲了敲桌上那份文件,“你没有说谎,那位死者的丈夫也没有。”

墨燃想起来了,这位楚教官在上辈子当刑警就有一个“人型测谎仪”的诨号,警校的那帮学生也从不敢对着这位说谎,他会看微表情。

以为死对头是对自己无条件信任而跳了脚的墨燃觉得有些尴尬。

“我会向疾控中心上报这次的状况,也会尽全力控制现在的局面,还有,你保护好自己,别受伤了。”

宛若被狠撩了一把屁股的哈士奇,墨燃从楚晚宁那里出来时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07.

通过第二天的沟通,蜀地派出所的民警以配合查案为由,对上次事件的伤者进行了再次召集和隔离。

同时到来的还有当地疾控中心的医护人员,巧合的是他们身上或深或浅的伤口经过这么些天竟还未见一点好转,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法医的尸检报告也在这时被送到了楚晚宁的手上,确定有不知名毒素入侵脑部的现象。

事实上在这些证据到手之前,真正让楚晚宁果断联系各方的是这些天都会断断续续出现的梦。

虽然匪夷所思又不符合他一贯的严谨,但梦里墨燃小臂上的那道伤口太过刺目,当在看到那死者丈夫身上隐隐发黑的相似创口时,楚晚宁开始担心。

 

然后他梦到了更多,像是在预言灾难的降临,梦里的那些怪物在一夜之间完成了转化,撕毁了城市的秩序,局势彻底失控。

军队的枪口会指向民众,从暴乱中解救幸存者,从丧尸堆中击毙即将转化的人类,但怪物的转化时间越缩越短,病毒的传播如同清水中掉落的一滴墨,失控的人类互相攀咬,能在瞬息间将一只部队转化为怪物的同类。

梦中的自己没有回到警局,而是服从安排调入了特警部队,在末世来临时带队进入一栋商场救援幸存者,正巧找到身穿警服组织民众的三个学生。

他为他们感到自豪。

梦中楚晚宁他们的队伍在消灭守在大楼周围丧尸的途中有了损耗,在火力压制下才将丧尸大军重新挡在了门外,他本人也是浑身脏污,没一处干净的,脸上只留下了双眼睛还有些辨识度。

也就墨燃一眼能认出他来。

挺大一人了,也不嫌脏,只冒冒失失就冲过来就将他拥进了怀里,紧紧的,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

梦里他们该是在毕业后许久未见了,这会儿还能活着见到对方对彼此来说都算是个惊喜。

穿着警服、身量比他都高了的青年看到他就红了眼眶,楚晚宁在梦中也鼻头发酸,只是他一向不会表达关心,待墨燃松手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通训斥,责怪他不该还没有确定这边有没有人被感染,就不设防的过来。

青年墨燃就面对面默默地挨训,军姿笔挺,一双眼睛盯着他,里头全是没头没脑的喜悦,像是楚晚宁这样的训斥他还想再听个十年八年也不会腻,倒看得叫楚晚宁骂不下去,摆摆手说算了算了。

队伍在商场大楼里修整一夜,也顺便搜集物资,为第二天幸存者的解救做些准备,墨燃悄悄将楚晚宁拉到了货柜后头,捧着干净的毛巾和一叠衣物,二话不说就上手给他擦脸。

“怎么拿的都是些白衣服,走一趟又得弄脏了。”楚晚宁将那衣服拎在手中就直皱眉。

墨燃笑得讪讪,“对不起…我光想着楚教官喜欢穿白的,我去重新拿?”

“不用,”楚晚宁收紧了手指没让墨燃把衣服拿回去。

他借着夜色飞快脱下脏污的衣物,将那件纯白的T恤贴身穿上,这才小心重新套上了军装的外套,“我穿在里面。”

踌躇一会儿,他才柔和下目光轻轻道了声谢,也没看墨燃,因着平时就不善表达,一句谢谢已经叫他红了耳廓。

也因这样,他没注意到墨燃这边的状况更糟,脸红脖子粗,也慌张的不行。

墨燃没想到楚晚宁会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换了衣服,包裹着紧致肌肉的皮肤在月光下一晃而过,他将它们尽收眼底又怕冒犯般不敢再多瞧。

“墨燃,这些天来你过的好吗?”楚晚宁在月光下轻声问。

白日里总是兵荒马乱的,衬得现下的空气太安宁,墨燃没回答,只忍不住再一次向楚晚宁伸出了手,这次他抱得小心翼翼,见楚晚宁没抗拒才试探般的将脸贴在了这人的颈侧。

这个姿势过于暧昧,楚晚宁觉得不太好,却是心下柔软,只顾自己僵硬着,也没推开。

“晚宁…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怎么没大没小的?”梦中的楚晚宁又红了耳根。

“我知道不应该这样,”墨燃像是委屈了般吸了吸鼻子,说完却又变本加厉的将脸都埋进了楚晚宁的颈间,“可我想了很久,以前我怕被发现你会反感我,排斥我,可是现在,我怕明天,或者后天我这条命就交代了,我怕到死还没跟你好好的表过白…”

“……”楚晚宁已经说不出话了,他觉得自己浑身僵的像根木桩,木愣愣的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楚晚宁,我喜欢你。”

 

08.

由于疾控中心的介入,蜀地即周边地区为各项防疫做了准备。

薛正雍在本地的能量够他这样折腾,可出了蜀地,这证据不足的疫病消息还是得一层一层往上递。

墨燃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但他胸中没有大义,只想护好身边的一亩三分地。

 

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当红小花宋秋桐在进行直播与粉丝互动时现场犯病,浑身抽搐过后开始面目狰狞地扑咬工作人员,场面一度失控。

这段现场画面一经播出就像是第一声哨响,沸水入油锅,原本待在隔离区内进行治疗的病人体内的病毒像是在同一时间脱离了潜伏期,暴露出狰狞可怖的真实样貌。

蜀地的ZF与军人在同一时间行动了起来,墨燃也忙着把师昧护的密不透风。

等局势稳定,蜀地从各个方位架起高高的电网,被地方军队保护着成了国内除首都外难得的一片安全区,墨燃才猛然察觉出楚晚宁这些天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看他的眼神不对劲,说话的语气也不对劲,甚至真的将那一大箱之前没收的火腿肠和饼干归还后,楚晚宁就再也没有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

简直就像是在避瘟神。

墨燃:“……”

前几天还说什么“我相信你”“别受伤”,怎么一转脸就嫌弃上了??

墨燃强迫自己将精力放回保护师昧上,楚晚宁怎样关他什么事?

 

然后第二天的清晨,墨燃起了个大早,大马金刀坐在楚晚宁常用来处理事务的办公桌上,在楚晚宁扭头就走的时候一嗓子把他叫唤了回来。

“楚晚宁!你躲什么?”

楚晚宁撤回脚步,循声回头,只是那眉峰高高蹙起,从上到下将墨燃打量了一遍,“墨燃,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长官!”

“……”墨燃一噎,没由来还从心底升上股委屈来,好像以前的楚晚宁从来没有这样真心实意的对他疾言令色过一般,他条件反射从办公桌上跳了下来。

楚晚宁迈步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坐下,抬起的眼眸里却还是淡淡的,“什么事?”

“楚教官,疫苗的研究有什么进展了吗?”

隔离区有限,弹药有限,人力也有限,墨燃知道楚晚宁关心民众安危。

这人不是一直躲他吗?他笑出了一边的酒窝,不信这会儿还能不腆着脸来求他。

“暂时没有什么进展,”楚晚宁按了按眉心,“你就是来关心这个的?”

“我有线索…”

“那就去疾控中心跟他们提。”

几乎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往外赶了,墨燃目瞪口呆。

“楚晚宁我哪儿招惹你了?!”

明明当了四十多年的对手,墨燃就是没由来觉得楚晚宁不该这么对他,话说出口才察觉自己跟个丈夫出轨的怨妇似的。

墨燃这嗓子真情实感,吼得楚晚宁抿起薄唇,有些心虚。

他知道自己这样对墨燃是在迁怒。

只是做了个梦,梦里人跟你表了白,你就受其影响开始认真思考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结果现实中那个告白的对象正缠着另一个人,明晃晃的告诉你,什么喜欢?都是你自己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楚晚宁为自己感到不齿,但他控制不住得在心里嫉妒、怨怼,用冷淡和拒人千里来保护自己。

他决定继续上一个问题,“你还‘知道’些什么线索?”

“江南月夜制药有个叫姜曦的,在这方面很有研究。”

上辈子就是姜曦和楚晚宁鼓捣出了那起子抗毒剂,虽然不知道楚晚宁又不是研究人员是怎么在药剂研发上起到了关键作用的,但也就是这药剂的出现将楚晚宁推上了人类核心的位置。

墨燃轻飘飘说了自己的情报,又飞快贴近,将话题引回了楚晚宁的态度问题上,好像那些关乎未来的消息只是为了拿来引起楚晚宁的注意。

“现在换该你回答了,最近为什么在躲我?”

“……”楚晚宁觉得墨燃对他现在一点尊重都没有,眼里的强势逼得他无处可逃,不禁微恼,“黏着师昧还不够你折腾,教官的行程你也要管吗?”

墨燃:???

正从门外急匆匆进来的师昧:???!

 

09.

师昧过来是找墨燃的。

他家附近的民众报案有丧尸出现,师昧怕自己的父母出了事,找墨燃陪他一起随队去解救幸存者。

“走,快一点。”

催促一声,楚晚宁看也未看这两人一眼,扣上警帽率先走了出去。

 

现场的情况有些糟糕。

周围早就设了路障禁止民众靠近,也有几个持枪械的军人开着装甲车勉强控制了局面,但丧尸的转化速度太快,这片街区几乎整个沦陷,不怕疼也不会死的怪物挤挤挨挨地不断往出入口处的电网上撞。

军人的身后却还有幸存的民众哭嚎:“那是我儿子啊!你们别开枪,他只是病了!隔离!对,抓起来隔离就好了别开枪啊!”

“城里怎么会有丧尸!!是你们谁家里偷偷藏了感染的没有隔离?!你们要为我老婆孩子偿命!!”

“我爸还在家,你们让我进去!他一个老人家在房子里肯定还没被咬!!你们让我进去啊!”

楚晚宁带着增援的队伍从街区各个路口赶到时那电网已经轰然倒塌。

不待在场其他人反应,一辆鸣着笛的警车已经油门轰鸣着率先朝丧尸冲去,楚晚宁肌肉匀称的手臂飞速猛打方向盘,白色警车拖着长长的刹车痕横在了丧尸行进的道路上,顺势撞飞几个冲在前面的怪物。

“瞄准后脑爆头,注意拦截,别让他们过去!”

又是几道刺耳的刹车声,车里的队员得令,也已经就地翻滚着就了位,借着车体的掩护再不加犹豫地开火。

一个街区里到底有多少人?楚晚宁不知道。

但他的背后是蜀地手无寸铁的民众,只要漏放了一个丧尸,这片土地将像梦里一样以可怕的速度从中腐烂,这场围猎他们不能输。

 

那边墨燃已经和师昧一起有目的的往师昧家里赶,也幸亏这是末世初期,丧尸们的行动能力还没有后来那样迅猛,他们两人就算脱队,一路边打边藏也足以应付。

这片住宅区过分安静,他们赶到时各家各户的门户大开,有拖拽的血迹却没有半个活物,就连丧尸也像是躲避什么猛兽般不见踪影。

师昧还没走进家门便闻到了浓重的腐烂味道,他的父亲就倒在入口处,一双涣散了瞳孔的眼睛大张着瞪向门口的方向,身体溃烂,却是只剩下半截了的。

师昧颤抖着手指去附上地上人的眼睛,却怎么也不能让他瞑目。

“咣”

身后的大门被撞开,身着红衣的女子立在门边,嘴里叼着的半截手臂还在晃荡。

“妈…妈妈?”

 

当楚晚宁带队追着丧尸来到这片区域时,正看到有不下十只的怪物已经聚集在了这里,他们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又摄于里头的危险不敢靠近,只围观般的杵在了这片住宅区的外面等着他们来收人头。

楚晚宁终于看清了里面的场景。

“墨燃!”

正和墨燃交手的那只红衣丧尸格外灵活,还保有神志似的竟懂得保护自己的要害,在楚晚宁这边攻来的火力下用肩膀挡下数弹也不痛不痒,只执意要撕了面前碍事的人往师昧的身上扑。

她的攻击没有章法,护在师昧身前的墨燃却也没了弹药,正提着根晾衣杆跟丧尸缠斗,见有增援终是松了口气,差一点他就得在师昧面前暴露非人类的一面了。

徒手捏爆丧尸头盖骨,之类的。

不再犹豫,他猛的提速,那根钢制的晾衣杆被横着死死卡进了女丧尸的血口,墨燃双手持杆,人已经绕到了她的身后,将她用膝盖狠狠抵在墙上封锁了动作,“楚晚宁,开枪!”

“呯。”

墨燃和那丧尸挨的极近,楚晚宁扣动扳机的手指却没有迟疑,丧尸的后脑破碎,腥臭的液体爆了墨燃一脸。

 

10.

“你的父亲……为什么没有转化?”

清扫完街区后楚晚宁帮着师昧收敛了他的父亲,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问。

师昧父亲的尸身虽不完整,但头部没有受创,面部青灰却没有变成丧尸。

墨燃倒是先看不下去这样的质问了:“这种事师昧怎么会知道?”

出乎意料,师昧竟没有隐瞒,从墨燃的身后走出来坦白了一个故事,关于自己不太寻常的母亲,甚至这次内部的感染都很有可能始于他的母亲。

几个月前他的母亲就开始发病,父亲不敢将母亲送去医院,因为母亲在和他结合前曾在月夜制药的研究室里长大,逃出来后隐姓埋名才躲到了现在。

但父亲发现给她喂血能缓解这样的“疯病”,也就真的只将她关在家里用血养着了。

谁想到母亲终究是彻底变成了生啖人肉的怪物。

 

月夜制药,姜曦。

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楚晚宁沉吟着瞥向一边,却见墨燃也神色恍然。

墨燃其实是想起了回溯时间之前楚晚宁的那一番话。

楚晚宁说师昧是解决末世的希望,而现在他知道了,师昧是月夜制药研究体的孩子。

师昧可能遗传了丧尸病毒,但没有丧尸化。

末世的希望,师昧的体内也许就是丧尸病毒的抗体。

“事已至此,也没有证据表明这次感染的起因就是你母亲,但月夜制药的研究得向上级反映,我也会亲自带队去一趟江南。”

“楚教官……带上我吧,我也想去给母亲讨个说法。”

墨燃回神时发现师昧已经在主动请缨,登时就慌了神:“不行!师昧不能去!”

“为什么?”

“那研究所知道师昧是实验体的孩子后,也要拿他当实验体怎么办?!”

“可是阿燃……”师昧不知墨燃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楚晚宁却是敏锐察觉出些端倪。

墨燃一直知道些特别的东西,途径不明,鉴于自己也偶尔看到些梦境,楚晚宁没对他进行逼问,但这次墨燃明显想要隐瞒些什么。

“实验体的孩子?你是怕月夜制药认为他有可能遗传了实验体的一些东西?还是……”楚晚宁紧盯着墨燃的眼睛,“还是你‘知道’,师昧体内有解决困局的关键?”

墨燃的瞳孔猛缩,他现在几乎是痛恨楚晚宁这样,如同半仙的套话测谎能力。

他怕楚晚宁为了全人类,甘愿让师昧躺上试验台。

墨燃脸上的戒备太过明显,楚晚宁甚至觉得被刺痛,他想问墨燃把他当成了什么人?

“师昧他也是我的学生…”

我会护他周全的。

未尽的话没有说出口,楚晚宁终是在墨燃不信任的目光里垂下眼睫,转身离开。

 

去往江南的行程很快批复下来,但由于这次行动的不确定因素太多,直升机上只带了个十人的小队。

师昧最后还是跟着入了队,他表示就算是配合研究,如果真的能为人类渡过危机做出贡献也值了,况且他相信楚教官和阿燃会保护好他的。

楚晚宁别过脸去没有言语。

他这副神情让墨燃想起了之前他狼狈离开的模样,心里没由来又是一顿揪紧。

 

薛蒙也想跟着,但被拦了下来。

他怀疑自己的小伙伴和楚老师之间有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小秘密,可是他没有证据。

 

11.

这架直升机注定没法顺利到达江南,他们紧急迫降在了鄂皖一带。

“楚队,是油箱漏了。”

楚晚宁轻飘飘扫了一边的墨燃一眼,终是没有说什么。

万幸还不算太远,靠两条腿不眠不休,最多十天也能到。

楚晚宁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为了尽快赶到江南真的能做到不眠不休,可墨燃看不下去,他拍了拍胸脯让几人在原地等着,拉着个小队员就往旁边的高速路走。

不多时,他们俩一人开回来一辆SUV。

“车主人遇难了,征用一下他们的车。”

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楚晚宁蹙了蹙眉,沉默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一路上的公路多堵塞,死在逃亡路上的人不计其数,楚晚宁越见这样人间炼狱般的场景便越是眉头紧锁。

开着车的墨燃看不过眼,故意说些句混账话来引得楚晚宁训斥。

他还是爱看楚晚宁训人时候的鲜活样子。

“阿燃,我能开个窗吗?有些晕车。”坐在后面的师昧插了一句。

“好,我开稳些,”墨燃的声音不自觉的柔了八度,“你睡会儿吧,我不说话了。”

楚晚宁偏过头去,不再言语。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使然,他们总会在前方背后遇见成群的丧尸聚集而来,没有补给和增援,他们战的束手束脚。

墨燃能感觉到尸群被什么东西引起了的躁动,但找不到源头。

他担心是自己的存在引得丧尸本能的聚集,加之江南马上就要到了,他不敢让师昧落到姜曦的手里,得尽快脱身才行。

 

又一次被丧尸围困时他们的弹药已经所剩无几,师昧在面对一只朝他扑过来的丧尸时扣动扳机,却发现弹夹空了,一瞬间的怔愣那只丧尸已经到达面门。

“师昧!”

“危险!”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墨燃将师昧扑倒挡在了身下,却在回头时看到楚晚宁撤步插在丧尸和他们之间,那只丧尸几乎是扑进了楚晚宁的怀里,又在下一秒被狠狠踹了出去。

“楚晚宁?!”

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墨燃没想到楚晚宁会冲出来救人。

刚才的一瞬间他本想控制着那只丧尸假意追击制造危局,他好借机带着师昧边躲避丧尸边与队伍“失散”,可他没想过要伤楚晚宁……

“没事。”楚晚宁的声音很稳,甚至抬手一记枪响便洞穿了那只丧尸的后脑,他只扯松腰间的衣摆,头也不回的又转身投入了战斗。

怎么可能没事?

这个人不就是怕说出来会引起队员的恐慌。

墨燃的眼眸里有紫黑色的光影流动,身边的丧尸不安地偏了偏头。

楚晚宁在强撑,像上辈子的自己那样负隅顽抗,墨燃记得和侵入身体的丧尸病毒抢夺身体的控制权是个什么感觉。

他该按计划趁机带着师昧离开,但心底陌生的情绪翻涌,墨燃挪不开脚步。

他死死盯着楚晚宁的动作,只想朝这个人怒骂,被咬了还逞什么强?!你是铁做的人吗?停下来,停下来啊!

眼见着楚晚宁竟是边打还边在不动声色的远离他们,是墨燃先扛不住心脏的揪疼妥了协,他都快疯了。

“上车!边打边撤!楚晚宁受伤了!!”

几乎是强硬的将眼神都开始涣散的楚晚宁塞进了车里,墨燃一双愤怒的紫黑色眼睛扫过四周,丧尸们心领神会,象征性地又追打两下,眼睁睁让包围圈中的人类突围了出去。

“楚队怎么样了?”前头副驾驶座上的队员紧张询问。

别说那队员,正给昏迷的楚晚宁止血包扎的师昧都紧张的手指微颤。

楚晚宁脸色苍白,昏迷时一双剑眉还痛苦的拧起,有暗红的血水从他的腰间渗出,几乎已经洇染了半个身子,剪开的衣物下是被丧尸利齿撕咬外翻的大块伤口。

“楚…楚教官他……”

还未出口的话确实被一同挤在后面的墨燃死死捂住嘴阻止了,“他刚才被钢板划伤,这会儿失血过多休克了,还有多久能到江南安全基地?”

驾驶员瞄了眼卫星定位,“根据收到的区域广播,大概还有三小时车程。”

师昧手脚发凉,楚晚宁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他再清楚不过,这会儿自责又害怕,失了主心骨般六神无主。

“楚教官是为了救我……”

“他要丧尸化的话早就转化了。”

墨燃盯着楚晚宁紧闭双眼的脸悄声安慰旁边的师昧,“别怕,楚晚宁怎么会死?”

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个人应该是无坚不摧的,连他都能在丧尸化后保有神志,为什么楚晚宁不能?

上辈子的每一次交锋,这个叫楚晚宁的人都能全须全尾的抽身而退,多少次,他这个丧尸王都被楚晚宁耍的团团转。

直到回溯时间前的最后一役他才恍然发现,楚晚宁也是个人,也会死。

他的心里远没有安慰师昧的语气那样平静,事实上他怕的要死。

因为同样的事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相似的位置上相似的伤口,上一次,楚晚宁死了,连变成丧尸留下来的机会也没有,他只是死了。

 

 “师昧是我的学生…”

墨燃想起出发前楚晚宁的那句保证,他虽触动却是不信的,可现在楚晚宁可能要因为保护师昧去死了,他才觉得荒谬。

他走不了了,楚晚宁绊住了他。

 

他想威胁楚晚宁,你如果不醒过来,我会像上辈子那样,让所有你想保护的人类给你陪葬。

他也想告诉楚晚宁,你要是醒过来我就给你认错,全怪我让它伤到了你,怪我不相信你,威胁的话都是骗你的,求求你醒过来…

“楚晚宁……我心里难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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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情报

蝶骨美人席这批人可能和丧尸病毒有关,师昧的父亲被咬不会转化,楚晚宁上辈子死时没有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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